第七十六章 惡女

傲慢、嫉妒、惡質﹑孤僻……

即使像阿犬這種搞屠殺的惡鬼，也不會有人把上述的詞用到她身上。事實上，現時真正認為阿犬是「惡女」的人並不多，大概就只有佛教信徒。大部全武士在心中還是認為阿犬才是真正又純粹的武士。

對主君忠誠，這種武士在戰國中可不多，阿犬絕對是戰國之中最有名的一個。對朋友義氣，在個人的品德方面，即使阿犬完全沒有把自己的事說出去，但那些接擠照顧家臣﹑朋友﹑戰友的家人，都在武士間流傳。

唯一的缺點，可能就只是阿犬太過嗜殺而已。

可是這一位不同。不管是現時的日本，還是在後世的日本，她的名聲都是差得令人覺得那根本不像是一個女人，而是魔女的化身……

「你怎麽不說話呢？」

「呃……我想像中你應該會像個——」

「像個深宮怨婦？還是披頭散發的瘋婆子？」

阿犬搔了一下臉，她沒想到在戰國之中，除了小玲和阿市之外，還能遇到說話這麽直接的女性，這還真的是有點嚇了她一跳，感覺就好像回到了後世還是雇兵的時候，那些玩槍比她還溜的大妹子差不多也是這樣。

「還是說正事吧！」

「對。」阿犬點了點頭。同時間她又再次認真地打量了一下面前這位幾乎所有人都把她說是惡女的女性身上——黑色的長直發，柳眉星眼，比一般日本人要分明的輪廓，如果不是因為眼神帶著一絲陰狠，大概會是個比得上阿市的美女。

「我可以幫你離開這裏。」

現時在阿犬的面前正是德川家康的正室，歷史上有名的惡女瀨名姬，她亦是德川家康嫡長子德川信康的生母。

「有可能嗎？」瀨名姬冷笑了一聲。在收到侄女井伊直虎的密信時，她還以為自己的春天到來了，以為今川氏真和朝比奈泰朝可以為她帶來什麽新的轉機，可以讓她離開這個該死的德川家，甚至可以殺死那個把軟禁在這裏的德川家康。

可是當瀨名姬發現來的人跟主持這件事的人是阿犬時，她覺得這根本就是開她的玩笑……

「當然有。」阿犬摸著下巴，露出自信的微笑。

在幾年之前，竹中重治跟阿犬說要利用五德在德川家的身份時，她還不知道要怎麽利用。可是經過信忠的事件之後，她發現自己之前一直都走在誤區之中。要殺死你的敵人，不一定要馬上就殺死他，大可不必現在﹑立即﹑馬上用物理方法殺死他，只要殺死他的未來，那一樣可以完成任務。

正如阿犬之前在三河地區的破壞一樣，現時三河等地亦沒有完全覆原，很多村落還是荒廢又或是空的。

至於一個武家的未來？

「你的兒子德川信康，不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嗎？」

正是家督位置的承繼者。與織田家相同，德川家康也是早早就確定了由自己的嫡長子信康作為承繼者，不過跟信長不同，那是因為德川家康到現時還只有這麽一個兒子。

「你想要說什麽！」瀨名姬本來平靜的臉上，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如果問有什麽支持著瀨名姬一直活下去，那就是他的兒子德川信康和女兒龜姬。因為德川家康現時只有一個嫡長子，只要等到他承繼德川家的那一天，她一定將會得到自由。

「別激動，在說出我的計劃之前，我想要確認一下，你是想要在這個院子裏再生活十多年，直到你的兒子承繼家督之後才出去，還是明年可以到濱松城外一邊賞花一邊喝著梅酒？」阿犬的笑容就像是魔鬼的微笑。

當然以阿犬那個只裝著戰鬥的大腦是想不出這樣的話，這一段還是近衛信景事先給她編好的，她只是跟著背出來而已。

「哈……哈……」

「現在正好就有這一個機會。」阿犬看到瀨名姬沒有馬上反對，立即又按照近衛信景編好的話說下去。

「什麽機會？」瀨名姬瞇起眼睛。她對於阿犬不是一無所知，即使她很長時間都被軟禁在築山，但在這之前，她也有聽過阿犬的名聲，今川家的敗亡，她差不多占了一半以上的原因。不過她的名聲也止於戰陣上，瀨名姬還沒有聽過阿犬的腦子很好用之類的事……

「武田家即將來犯，德川家康已經確定會出城迎戰，到時將是信康入主的機會。」

瀨名姬倒抽了一口涼氣，她沒想到現時的局勢會突變成這樣，在年多之前，武田家還是德川家的盟友。

不過瀨名姬一想覺得也沒什麽好驚訝的。松平家以前也是今川家的從屬，幾年之前不也聯合武田家消滅了今川家嗎？以前的織田家還跟松平家是世仇，現在不也成了盟友嗎？

「你的意思是要我說服信康？」

「當然，這件事大概只有築山殿可以完成。」

「是嗎？德姬不也一樣可以嗎？」瀨名姬是渴望著自由，但她卻沒有那麽傻，以為阿犬是全心全意地幫助她。事實上五德的存在，讓阿犬大可不必找上瀨名姬，只要由五德作為聯絡即可。

「這樣就是織田家明面上嫁入德川家內部事務，這會嚴重影響德川家家臣的意向。」阿犬搖頭，說出借口。事實她絕不會讓五德陷入危險之中，牽涉在陰謀內已經算是阿犬可以接受的極限了。

瀨名姬聽完之後，手指輕輕敲著身前的塌塌米，發出「塔塔」的聲音，阿犬這個理由她覺得合理，當年正因為她是今川義元的養女，才會令德川家康用借口把她軟禁起來。

良久，瀨名姬才由長考之中回覆過來，輕聲問道：「你到底想要得到什麽？」

——成了！

阿犬雖然不是談判的專家，但作為上位者都有很長的時間，自然也有一點心得，其中就是現在這一種。

「我想要刈谷城。」阿犬說出了十年之前就覺得信長做得不公平的地方，那就是把本來水野氏的刈谷城交給德川家康。

當然，這只不過是個晃子，阿犬想要的並不只是刈谷城，而是要德川家由今年開始衰敗，然後以刈谷城作為橋頭，連通知多半島，完成把三河吞入織田家的大戰略。

「原來是這樣……」瀨名姬點頭，這個要求跟阿犬的武士身份很合，一樣的野蠻短視。

「那麽，築山殿的決定是？」

瀨名姬臉上露出了笑容，「不要叫我築山殿，我討厭這個稱呼，以後可以稱呼我為關口禦前。」

「當然！」

陰謀一向都不是阿犬喜歡的，比起這種躲在暗處的小人行徑，她更喜歡與敵人在戰場上殺個痛快，可惜這不現實，至少在面對德川家這個盟友時。

完成了談判之後，阿犬就告辭了，她是借用了井伊氏的關系來到，並不可以在惣持尼寺內逗留太久。

「主公——」

「大野殿又或是小玲殿下。」阿犬瞪了一眼在寺外等著的近衛信景。

「是……是！」

跟小玲分開已經有一個月，而佐久間信盛也完成了他的任務，三好義繼和松永久秀亦再次降服於織田家，他現時正作為總大將前來三河，而扮演小玲的阿犬則是早一步出發。

早在佐久間信盛來到之前，阿犬就由朝比奈泰朝的口中得到武田信玄進攻德川家的情報。

有時候阿犬真的覺得竹中重治真的有點神算的影子，不管是之前布置下有關於五德的事，還是剛剛才拋出去的井伊直虎，都成為了他計劃中重要的支點，不只誘來了同樣討厭德川家的朝比奈泰朝，還可以一並解決多個橫在阿犬心裏的大患。

「主……小玲殿下……」

「怎麽了？」

「其實德川家換一個家督有分別嗎？而且信康的評價並不比家康低，三河武士們對他也是十分信服。」近衛信景不解。

「半兵衛的計劃並沒有那麽簡單啊！」阿犬笑。

「呃？可是這不是由朝比奈大人所提供的計劃嗎？」

阿犬笑而不語。這本來的確是朝比奈泰朝的計劃，但誰說不能改動呢？而完整知道計劃的人也不多，只有三個，分別是她﹑竹中重治和五德。不是她信不過近衛信景，只不過陰謀自然是越少人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那……先不說這個，如果德川家康倒下，又有誰來抵擋武田信玄的進軍呢？」

「你覺得只憑德川家康就真的可以擋住武田信玄嗎？」阿犬反問。

「呃……的確是不太可能。」

「沒錯，依靠貍貓，還不如自己來。」阿犬冷笑。

「這？」

阿犬指著自己的左臂，臉上的表情變得兇狠，「我來的原因不只是因為築山殿要求跟我見面，還因為要報仇啊！」

「主……小玲殿下是想要擊敗武田信玄？」

「正解是我想一次解決兩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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